年第11期总第61期
父亲的菜园(外一篇)
父亲干了一辈子的建筑,出的都是蛮力,干的都是苦活。退休了,好不容易能休息休息,他却闲不住,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拾掇出来一片小菜园。
好多次回家,父亲都不在,我问母亲,她就说去菜园里了。还真像书上说的,他不是在菜园,就是在去菜园的路上。一次打算回家,大老远我就看见了父亲的电动车停在路旁。我走进园子,他正在弯腰除草,竟然没发现我走进来。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,这菜园四周栽了好多果树,花香四溢,引得蜂飞蝶舞,好不热闹。这果树说来有趣,是我母亲自己用桃核、杏核育的苗。
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小时候,邻居家大哥哥带了一个小铲子在林子里挖回来一棵幼小的苹果树苗,当时根部包裹着厚厚的泥土,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回家,我跟在他身后帮他提着小铲子,我打心眼里羡慕他运气那么好,能在挺大的一个树林里找到小小的苹果树,更佩服他竟然这么厉害,还能认识苹果树小时候的样子。我心里真渴望自己也能拥有一棵小苗,自己把它安安静静地种在一个地方,悉心照料它,慢慢长大,心想:自己种的苹果树,结的果子那该有多甜呀!没想到,我长大了,才发现母亲帮我圆了这个梦,找不到幼苗,原来可以自己种,而且这些桃核、杏核都是我妈精挑细选的,自己一一品尝,果子甜、品种好,这一颗颗果核才能被选中,在菜园里开始焕发它们新的生命力。如今,母亲亲手育苗、栽种的这一棵棵果树长高了,默默地守护着父亲的小菜园。
无论你何时去,菜园子总是井井有条的。父亲还是做了布局的,当然这对于一个擅长绘图设计的父亲并不难,我从小就知道爸爸“红蓝铅笔一大把”,他画图基本不用尺子,方位、宽窄、长短、比例讲得头头是道。这菜园横竖一分,打个畔儿,哪一片种青菜,哪一片种玉米,哪一片给家里的几个小孩种点草莓,有了计划和布局,他忙碌起来就有了目标和针对性。翻翻地、除除草、间间苗、浇浇水,不同的季节、气候,他忙不同的事。一年四季,几乎天天都去溜达一圈,夏日的清晨,父亲一大早就去菜园拔几根葱,圪蹴在地头摘干净,摘一个紫盈盈的茄子,揪几个绿辣子,家里我母亲已经发好了面,父亲搭把手揉揉面,母亲麻利地就调好了馅儿,我们回家茄子包子就出锅了,热气腾腾,香辣可口。厨房里弥漫着一股清香,最惊喜的就是后锅里还煮着几根嫩玉米。这味道是儿时记忆里的味道,是家的味道,越长大越想念。
小时候,爸爸是别人眼中的包工头“刘师”,那时他根本无暇种菜,自己吃菜的机会都很少,却总想着家里的两个孩子。那时我读三年级,老师让写自己的家人,我的作文是《爸爸的工具兜》,他的工具兜挂在自行车大梁上,有时爸爸像变戏法似的会拿出两根糖葫芦,我和哥哥高兴地舔来舔去,比赛谁吃得慢。有时到了傍晚,爸爸才回来,他从工具兜里掏出一个大西瓜,放到水盆里冰一冰,一切开整个院子都变得清凉而甜蜜了。爸爸每天早出晚归,为了赶工期,吃饭用的是一个大大的“洋盘”,常爱吃面,一碗面、一碗面汤。忙忙碌碌一辈子,包工头真干不动了,腰弯了,腿沉了,去年滑膜炎导致腿疼加重,做了手术后,父亲又行动起来了。他去菜园就是锻炼身体,给自己找点事情做。他种得菜真好,一畦甘蓝绿茵茵,又圆又大,连我都忍不住发了一个朋友圈。南瓜脸皮厚,长得任性豪放,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晒太阳。干活累了,父亲和邻居家伯伯说说话,喝喝茶,歇歇腿脚,夏天天气热,葡萄架就搭在菜园子里,他们就坐在棚下面,伯伯家的狗也不吵闹,听着老哥俩聊天。有时你给我一把韭菜,我给你一捆青菜,多少年的邻居了,以前都是各忙各的,说不上几句话,这几年上了年纪了,才有时间这么悠闲地过日子了。父亲这人实诚,给住在附近的嫂子、表哥常说:“自己种的,不值钱,要啥菜自己摘去!”我家也没少吃父亲种的菜,大白菜水分足,只洗几片叶子就能炒一盘地地道道的酸辣白菜,辣子不用说,也是父亲种的,长足天数,青辣椒自然变红,摘回去挂成串儿,干透了,倒点油炕一炕,碾成辣子面——香。母亲一罐一罐装起来给我送到家里,炒菜、油泼辣子调饭味儿就是长。这酸辣白菜,吃米饭、就馒头都好吃。
两个侄儿,我家两个孩子都喜欢去他们爷爷的菜园,有时扒拉扒拉说不准会惊喜地发现一颗红艳艳的草莓,你追我赶地在地畔儿跑来跑去像是练习平衡呢。父亲还专门给他们在葡萄树旁边种了几株葫芦。孩子们看见了挺稀奇,都吵着闹着要摘葫芦,甜甜还说:“妈妈,我们学过课文《我要的是葫芦》。”调皮的晨晨唱起了:“葫芦娃,葫芦娃,一根藤上七朵花.......”
每每看到父亲熟悉的身影在菜园里忙前忙后,我心里就特别踏实,每当走进父亲的菜园,踩在松软的泥土上,我禁不住就会想起小时候坐在父亲肩头去摸药王山的“摸摸爷”的情景......
爬
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上爬,我只觉得水太冰冷,不想闭上眼睛,也不知道张开嘴呼喊……那一年我5岁,刚读学前班。哥哥7岁,上小学一年级。妈妈叮咛哥哥:带好妹妹!她有着急的事情就出门了,但她没有办法相信两个贪玩的孩子能看住门,索性锁了门才走。我和哥哥都被妈妈用厚厚的棉袄包裹着,哥哥的棉袄有两个兜兜,里面装着他视若珍宝的“画片”和“弹珠”。妈妈一走,哥哥就趴在地上贪婪地和邻居家的哥哥玩起了弹珠。我就只能站在旁边静静地看,他们在土地上匍匐前进,手里的珠子似乎像是他们的武器,他们叫啊,喊啊、抢啊、争啊,玩得很起劲,脸被冻得红通通的,嘴里哈着白气。我屁颠屁颠地跟了他们好久,哥哥总算赢了一次,我央求哥哥给我一颗透明的漂亮的弹珠,他却不肯,说他手里的弹珠是“本钱”,他要用它去赢更多的。当我第三次来到他面前的时候,他生气了,一把把我推开,而哥哥的对手输了也不高兴,他讨厌我站在场地上打扰他们的比赛,干脆抱起我坐在了他家的水斗边上。还吆喝着哥哥:“走走走,我的没有几个了,我们去后面的巷子里找别人玩,你妹妹太吵了!”说完他们一溜烟似的跑走了,哥哥并没有回头看我一眼。他一玩起来恐怕早就忘记了妈妈的叮嘱!水斗有点高,里面装满了水。坐上去的时候,我还有点高兴。因为平常妈妈从来不让我去水斗边玩,我也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。今天我终于看见了装满水的水斗,而且我还坐在上面!我一高兴手就闲不住,我看见水斗旁边有高高的干枯的像芦苇一样的草,就想伸手去拽一根来戏水,就在我用力的这一瞬间,我身子后仰,掉进了水斗里。我浑身都被水包围了,紧紧地被水困住,掉入斗底的我才知道原来水斗这么深,装了这么多的水,我下意识地向上爬,我只知道我不能这样湿漉漉地沉在水下,“我要爬出去!”心里萌生了最强烈最本能的想法,于是我使劲伸出胳膊试图抓住水斗的边沿,我太矮了,够不着,如果在空地上我可以跳,冰冷的水浸透了我厚厚的棉衣,我根本没有向上爬的力气。借助水斗四周凹凸不平的小小的摩擦,助我一臂之力,我终于抓住了,是我习惯了的右手,我丝毫不敢松懈,连指甲都在用力。这一刻,我忘记了所有的恐惧和黑暗,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火红的太阳、金色的阳光、暖烘烘的被窝、热腾腾的开水……所有的光和热在我心中开始重新跳跃膨胀,原来我已经掉到了水斗外面的草堆里。邻居家的大妗子出门倒垃圾时发现了我,把簸箕一扔,连忙把我往回拉,站在她家门口,地上流下一滩水。脱掉湿哒哒的棉衣,躺在铺着竹编席的热炕上,我忍不住委屈和后怕就掉眼泪了……后来隐约记得邻居六爷开玩笑问我:“小丫头,你掉进水斗是怎么出来的?”我居然自豪坚定地回答:“没啥,就是爬!”如果不能直立,爬也是一种行走的方法,或者也是真实的源自本能求生存的一种力量。曹文轩说:一个人永远走不出他的童年。时隔多年,我依然会回忆童年难忘的经历,小时候读过的那些故事,时光已经远去,有些东西却牢牢地像根一样扎在了心里。当我遇到困难时,当我失去信心时,当我迷茫时、孤单时,记忆里的那些温暖、淳朴、善良、勇敢......它们散发着太阳一样的光芒,弥漫着青草一样的芳香,鼓励着我,永远向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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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:刘佩,陕西铜川人。铜川市新区第二幼儿园园长。陕西省朗诵艺术协会会员,铜川市朗诵艺术协会理事,铜川市教学能手、学科带头人。热爱朗诵、写作,有散文、诗歌、教育随笔等发表于《铜川日报》、